陆淮依是傻的,她白欣可不傻。
自从陆淮依回国之后,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,一言一行都被白欣刻在了脑子里,要按照陆淮依的那个说法,沈亦燃只是因为什么“责任感”或者什么“义务”照顾她的话,他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。
“喏,你想想上一次,你在我片场跟胡诗语撒谎说是沈亦燃和你一起来的那次,他马不停蹄地赶过来,也不问你为什么。要是换成别人才不管你呢,照顾好你的吃喝拉撒就行了,谁管你这个?”
对于这件事,陆淮依无话可说,仔仔细细地想来,沈亦燃为她做的事真的不止一星半点,也不只是用一个“多”字来形容就能打住的。
她还花了好久的时间跟白欣说了今天发生的事,心里有些介意,沈亦燃听到了自己被胡诗语挑衅,也听到了自己对胡诗语说了些威胁的话,却没有任何表示。
他是在默许自己这样做吗......
可陆淮依回来之后才想起来,周时意说沈亦燃现在如履薄冰,自己今天做的事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......
陆淮依敲了敲自己的脑袋,恨的要死,为什么她做事儿总是后知后觉,反应慢了不止半拍。
“对了。”
她正想着自己的事儿,却没注意到电话那头的白欣还没挂电话,忽然又说了句:
“依依,你呢?”
陆淮依愣住:“我什么?”
白欣笑了笑:“你喜欢沈亦燃吗?”
“我——”
她下意识便想反驳,可那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,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,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。
陆淮依又沉默了。
她喜欢吗?
或许是喜欢的把。
可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。
她讨厌胡诗语学长长学长短的一个劲儿地叫,更讨厌今天晚宴上趁机向沈亦燃搭讪的千金小姐,她从前讨厌沈亦燃总说一些不正经的话来逗她,可现在那些玩笑变得好像并没有那么让人反感,反而是只要看到他的脸,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。
“我不知
道。”
陆淮依想,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,但是如果沈亦燃真的会对自己有好感,不论真的喜欢与否,她就会很开心。
陆淮依是被闹钟吵醒的,昨晚喝了点酒,又一个人裹在被子里想了很久事情,不知道到了几点才昏昏沉沉地睡着,今天还要一大早就起来上班。
桌子上放着面包和牛奶,还有一个已经煎好的荷包蛋,周姨这两天不在,应该是沈亦燃做的,他已经先走了,只是在桌子上留了字条:
【累的话发信息,哥哥给你准假。】
好笑!
她像是会旷班的人吗!
想到了昨晚和白欣聊的内容,陆淮依穿好衣服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,确认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之后,才放心地出了门。
她踩着高跟鞋,昂首挺胸一步步地走进办公室,却注意到今天大家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,比第一天来时别人以为她是情妇的时候更可怕。
陆淮依才刚坐下没多久,赵悦便走了进来,她的神色依旧很淡定如常,眉目之间满是算计的模样,她看到陆淮依之后愣了一下,抿了抿唇:
“这是昨天的设计总结,路总监,您看下......”
陆淮依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,对面的女人似乎不太敢直视她,便打趣道:
“怎么了?我今天的妆没画好吗?”
“不是......”
赵悦的神色暗了暗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说了句“您今天小心些,沈太太。”,说罢后便离开了。
留下陆淮依一个人在办公室。
沈太太。
她对这个称呼没有多大意外,这件事迟早会被知道的,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一点,就值得研究一下了。
陆淮依给沈亦燃发了信息,他可能在开会没有回,她便只好一个人开始百无聊赖地工作,说是工作,其实也就是看看文件签个字,后面有沈亦燃卡关,她也没必要费什么脑筋。
把文件再整理好之后,陆淮依准备出去发给其他人,结果她前脚刚踏出办公室的门,下一秒余光便瞥见一个来势汹汹的身影,那人大喊着:
“贱人
!”
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,只注意到那人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,在跑到陆淮依年前的那一刻,那人把东西朝着她扔了过去。
“哗——”
空气中安静,好似只有水流的声音。
陆淮依身上湿透了。
可泼在她身上的,却不是水。
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,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。
“依依!”
陆淮依听不清是谁在叫她。
更看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状况,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压了千斤重的东西,正在挤压她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空气,皮肤上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蚊虫在撕咬着自己。
好难受。
她好想喊沈亦燃的名字,可是她却喊不出来,直到意识彻底消失。
陆淮依油漆过敏。
这是沈亦燃不知道的,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。
病房里的空气一片死寂,根本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,杨景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沈亦燃。
病床上是头发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红色油漆的女孩儿,唇色发白,毫无生机,因为过敏,原本精致的小脸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红色斑点,显得格外可怜。
沈亦燃就在病床旁边坐着,手肘撑在双腿上,紧紧地拉着小姑娘软若无骨的纤细小手。
他低着头,额前的碎发遮挡着眼眸,让人看不清神色,裁剪精致的西服上现在已经是满目疮痍,沾染着油漆却毫无察觉。
他刚刚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想去设计部看看她,更不知道为什么,自己就是去晚了一步,就是那么短短几秒,他便没办法跑过去挡在陆淮依面前。
想到这儿,沈亦燃握着陆淮依的手更紧了些,他长长地叹了口气,对身后的人冷道:
“警察那边怎么说?”
在墙边靠着的杨景听到后猛然站直了身子,挺直了腰板:
“沈总,警察的录像发来了,您要看吗?”
沈亦燃微微侧了侧头,眸色无光。景很自觉地将手机递了过去,视频里的男人疯疯癫癫,精神方面似乎有些问题,面对警察的提问也像是根本听不懂的模样,若不是因为双手被束
缚,那人似乎就要从座椅上站起来和警察扭打。
杨景摇了摇头,看来警察暂时也问不出什么,只能先将人给扣下。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正冷着眸子看视频的沈亦燃,想说些什么,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,叹了一大口气。
过了半晌,沈亦燃默默地将手机再递回给了杨景,什么都没说,又把头转了回去看着病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、脸上毫无血色的陆淮依。
小丫头平日里活泼又灵动,此刻却就这样躺在这里,沈亦燃的眉目之间又多了几分阴鸷,沉声道:
“杨景,计划提前。”
杨景闻声愣了愣:“沈总,可是胡远军还没动手,这——”
“这还不算动手么?”
沈亦燃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,嘴角浮现出一抹冷意,眼睛半阖着,却让人不寒而栗:
“不论是他,还是他女儿,对外都是一样的,去做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......”杨景的表情显得有些错愕:“这事儿是胡诗语做的?”
话音刚落,一道凌厉的视线便朝着他刺了过来,杨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猛然对上了沈亦燃冰冷的眼神。
“......”
“废什么话?”
沈亦燃的语气有些不悦,似乎是知道杨景在顾虑什么,又补充了一句:
“剩下的我来解决。”
杨景赶忙点了点头,讪讪道:“是,我马上去。”
很快,房间里便只剩下两个安安静静的人,一个躺在病床上,一个坐在旁边,空气里只剩下药水的滴答声。
“依依......”
男人自鼻腔里长长地叹了口气,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胸口无法呼吸,他一只手握着小姑娘的手,因为陆淮依的脸涂了药,沈亦燃的另一只手也只是放在她的脸侧,轻轻地摩挲着。
沈亦燃的语气里也完全没了刚刚的冷意,反而是放低了音调,柔声道:
“对不起。”
他这是第几次对她说对不起了。
不记得。
他现在心底乱作一团,有一丝苦涩自胸口处蔓延至四肢,手脚冰凉,却毫无感觉。
过了半晌,病房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轻轻地叩门声,好像生
怕将里面的人打扰一般,沈亦燃敛了敛失落,转头便对上周时意的目光。
“你别太担心,等依依醒过来就好,我会让人多多照顾这边的。”
周时意示意沈亦燃出来说话,她亲自看了眼陆淮依的情况,有些心疼,小声嘀咕着:
“早知道会出事,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做到这种程度......”
沈亦燃也在顺着房门的玻璃对陆淮依目不转睛地看管着,他没听清,抬头看了眼周时意,问道:“什么?”
“没。”
周时意转移话题道:
“我是说,你现在准备怎么做?”
沈亦燃敛目低眉,视线依旧无法从房间里离开,一字一顿地落下一句:
“某些人猖狂的已经够久,该变天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