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也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,从我沾满雪沫的赤脚扫视到我破了好几个洞的裙摆,再到我乱七八糟垂在肩膀上的灰色发梢;对比面前一身妥帖垂坠黑蓝色斗篷的里德尔,我终于难得产生了一点羞愧之情。
不过下一秒羞愧就被愤怒取代了——我生气的抽出魔杖指着他质问,杖尖几乎戳在他的脸上。
里德尔人畜无害的微笑简直纯良又温柔。他用两根修长手指夹着我的魔杖,把我的杖尖从他的面前挪开,然后歪头一笑,
我反问。
他好脾气的顺着我的话问。
我没好气的回答,
他笑眯眯的说,
我把我的魔杖从他指间抽回来,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来路,
他一点也不担心,依旧懒洋洋靠在门框上,
我冷冷回答,
他有一瞬间的怔忪,不过很快就被他完美的微笑掩饰住了。他轻声问,
我挖苦道,
他低低笑起来,避开了我的第一个问题,
我恶狠狠瞪着他,
他像是觉得我十分好笑似的,用一种看无理取闹的幼童的眼神看着我,
我环顾四周,好找到个什么顺手的东西扣在他那颗充满阴谋诡计的脑袋上,看了一圈温室周围都只有郁郁葱葱的魔法植物,我只能悻悻作罢,回头看着他,
他退开一步,朝着温室里做了个请的手势,
我警惕后退,看了一眼他背后的温室玻璃门,
他做冥思苦想状,他抽出魔杖(我下意识又朝后退了一步),凌空点了点,周围似乎有无形的屏障交错建立,一瞬间外部的风雪声都消失了。
“进来吧。”他说完,当先走进了玻璃温室。
我在门外犹豫了半分钟,还是拉开门走了进去。温室天花板上照明魔法阵微微流转着光芒,空气十分温暖湿润,地面上到处是翠绿欲滴的枝叶和奇形怪状的花朵,我小心翼翼绕开一丛绞骨藤,走到温室中间的空地。这里摞着高到玻璃天花板的木箱,里面装着上课用的五花八门的器具。
“请坐,迪斯洛安小姐。”他指了指一个单独放的箱子,然后自己也在另一只箱子上坐了下来。他的坐姿十分优雅高傲——哪怕是一只木箱,他都能坐出王座的即视感;他修长的腿交叠搭着,带着纯白色皮手套的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,身姿挺拔,端的是一幅蛊惑人心衣冠禽兽的好样貌。
他就这么微笑着注视着我,气定神闲等着我做出反应。
我把左手拎着的高跟鞋放在脚边,一挽裙摆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。
“我真高兴,”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,“你还能像以前那样乖乖听我的话。”
我直奔主题,
“真不给面子,”他半真半假抱怨了一句,“你应该感谢我,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。”
我掏了掏耳朵,怀疑的看着他,
“你的第二场比赛,准备好了吗?”他问,“是否需要一点儿小小的场外援助?”
我连忙客客气气微笑着摆手,
“别客气,”他也温和微笑,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我们彬彬有礼四目相对了十几秒,我先翻了个白眼,撤回了目光,
他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盯着我,鸦羽一样纤长的眼睫在他深红色瞳孔上投下溶溶阴影,显得深情而温柔;我隐约记起,很久之前他曾经用那种讥讽的语气对我说过,只要他想,他就能让任何人为他沉迷。
不知道这里面,包不包括那个曾经天真愚蠢的我。
“回到我身边,我需要你。”
他轻声说。
我瞳孔一颤,手指下意识抓紧,指甲在木箱上划出一声短促突兀的嘎吱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