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奇望着老人手里的摆钟，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清醒又昏沉的奇怪状态里。这样的状态他不知道持续了很久，直到表盖发出“啪嗒”一声脆响，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了一把。
帝奇猛得惊醒过来。
灰白色的瞳孔紧缩，帝奇整个人已经蜷缩进入了沙发里，像一只受惊的幼兽。
“我……”
“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。”坐在他对面的老者还是一脸慈祥，“测试已经结束了，你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。”
“我睡着了……？”帝奇有些迷茫，他抬手用力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。欧若拉走了进来，给他重新将眼睛绑好，然后带帝奇离开了校长办公室。
甘道夫校长望着手里的怀表，漆黑的指针还在转动，玻璃面板上却已经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破碎纹路。
门再次推开，将帝奇送回去后，欧若拉便迅速折返回来。她迫切想从甘道夫口中得到了一个准确的答案。
“这孩子到底是什么？”欧若拉神情冷酷，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不安的心绪。
“我的怀表碎了。”甘道夫校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，“我从未探索过这样的灵魂，阴森、漆黑，充斥着毛骨悚然的哀嚎声，差点我的意识就被溺死在那一滩黑水里。”
欧若拉嘴角下拉。要知道甘道夫校长手里可不是一快普通的怀表，而是一件精妙绝伦的魔法工具。
不仅能催眠人的意识，窥探灵魂的本质，还能如翻书一般轻松查看任何人的过往。
可以说，只要有了它，你能知道任何人不为人知的“黑历史”！
“碎了？这怎么可能？它的制造者可是我的祖父人类大贤者。”欧若拉喃喃地说，“所以说，那个孩子真的是死灵巫王对吗？这一切都是预兆了。”
“现在还不能确定。毕竟这关系到一个孩子的未来，我们必须找到十足的证据。”甘道夫校长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，递给了欧若拉，“幸好在碎掉之前，我还听到了些东西，不算一无所获。”
欧若拉接过，纸张上写着“沙奎港”和“罗素教父”。
“沙奎港距离约瑟城并不远。我已经让奥古斯丁去了，等他回来，我想我们会更加了解这件事的真相。”
“您为什么让奥古斯丁去？以他的性格，只要有半点嫌疑，他绝对会用他所有知道的禁咒把那个孩子轰成灰烬的！”欧若拉说，“为什么？您不该把这种不通人情的老古板牵扯进来！”
“我会劝住奥古斯丁的。”甘道夫校长声音低沉，“但如果证据确凿，有的事交给他远比交给我们两个更让人放心啊。”
****
太阳在向着西边偏移。
伤痕累累的克劳狄目睹了一场血腥的屠杀盛宴。无论你是垂暮沧桑的老爷爷，还是扣着鼻孔吹着泡泡的毛头小孩，在那把银色的长剑面前全部一视同仁，脑袋搬家都是一扫而过的事。
“她……为什么能做到这么无情？”克劳狄觉得自己好像找到梦寐以求的人格。
如果公正能够具象，那可能就是黑发少女的模样。不会被罪人的外貌、年龄、语言所影响，也不在乎其他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，从一而终地践行着自我审判的意志。克劳狄甚至不敢想，如果他能够拥有和少女一样的品格，自己的魔法会达到怎样的高度。
思考之间，少女又砍杀了一名受困者。
克劳狄低头去看笔记本，在这短短的半天里，就他所见的，少女已经杀掉了十二只拟人兽了。
每一次看到少女挥剑，克劳狄的心都会忍不住颤抖。万一这次杀错了怎么办？如果杀错了，那她就会变成一个所有人唾弃的杀人犯！也许以后的一生都要承受良心的谴责与拷问！
作为旁观者，克劳狄都会看得心惊胆战，但作为刽子手，少女手起剑落没有半点手软，一剑一个。
她真的一点都不犹豫吗？克劳狄脑中又忽然浮现出少女斩杀萨比尔时的模样。
那冰冷的杀机……有没有可能她真的杀过人？
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！”克劳狄实在是忍受不了了，他第一次做出了“违反规定”的举动。他拖着受伤的身体从密林里走了出来，向少女提出了自己的困惑。
“这么执着跟到现在……”听到有人说话，苏雅转过头，看向背后狼狈不堪的克劳狄，“你不会是那种跟踪狂变态吧。”
“我才没有跟踪你!我是监督你……我是裁判！”克劳狄脸上一热，连忙解释起自己的“变态行为”。
“哦，这样啊。”苏雅点头，表示她理解了，继续处理地上的魔兽尸体了。
“你到底是怎么判断的？”
“判断什么？”苏雅淡淡地说，“判断它们是人，还是魔兽？”
“对，你是怎么做到的？”
“靠鼻子闻。魔兽有股臭味，一闻就闻出来了。”苏雅一边说着，一边拎着手里的脑袋伸到克劳狄面前，“你试试。”
克劳狄下意识咽了咽口水，望着少女提着的那颗狰狞头颅，他捏着鼻子，硬着头皮凑了过去。
“你这样能闻到什么啊。”对于男人的蜜汁操作，苏雅有点无语。
“血腥味……很浓的血腥味……”克劳狄脸色有点不好，准确说，他还有点犯恶心。
话音还没落，克劳狄已经弯着腰去旁边呕吐起来了。
“我一直想说……你们西方的心理承受能力有点差……这个岁数我们宗门的弟子至少人人手里都见过血了。”苏雅说，“有点羡慕，你们的童年比我们幸福悠闲太多了。”
“呕……咳咳……”克劳狄没听清苏雅的话，耳朵里都是他自己反胃的声音。
第147章
“你说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气味, 我只闻到了腥味和尸臭的味道。”不得不说，克劳狄一探究竟的精神让苏雅十分叹服，即使吐得胃都痉挛了, 对方还能一次次捏着鼻子往那魔兽尸体上凑。
“你还真是执着。”苏雅看着克劳狄, “我只是随便说说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听到自己被耍了, 克劳狄神色一变。
“想想也能猜到吧, 这场测试的用意。”苏雅说，“无非是想锻炼下这些温室长大的年轻人, 让他们去认识魔兽的狡猾与残忍。所以才会选择拟人兽这种欺骗性强、攻击力一般的魔兽。”
“说白了, 就是想让大家多栽跟头，然后最好长长记性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这场比赛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受困者？绎瑟斯大魔法师公布的那些规则全都是为了迷惑大家的吗？”克劳狄愣住了。
“你不是裁判吗？这种内幕你应该比我清楚。”苏雅说。
“绎瑟斯冕下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要是真有人质怎么可能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。如果真的杀错人, 这些少爷小姐心里出问题怎么办？”苏雅摆摆手，“那老头虽然是军部的人, 但还是很有人文情怀的，而且我觉得他还挺喜欢恶趣味的。”
“什么叫……人文情怀？”
“就是原则底线比较高。”
“恶趣味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想想，看着一群菜鸟和自己的道德底线来回拉扯，然后每次都被自己的仁慈而搞得灰头土脸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？”
“……”克劳狄思考了良久，“确实挺有意思的。”
“真是糟糕的家伙, 你也是恶趣味。”
“即使你这么分析, 但你怎么能确定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对的呢？你就不怕猜错了？”克劳狄还是觉得不对，因为苏雅的思考角度实在是太清奇了。
然而他不知道“猜测出题者的意图”是未来东方学生最擅长的必备技能。
所谓，题目万变不离其宗,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，只要经历过无数大考小考摧残试炼的人都会懂得, 越是难解困难的谜题, 往往破解出来的答案都是最简单的那一个数字。
“就算所有的事都被你想到了，可是那些拟人兽扮演得那么逼真, 你真的不会有一刻是下不去手的吗？”克劳狄觉得自己已经很冷漠了，但是有好几次面对拟人兽妇女儿童的扮相，还是会忍不住心软。
“兽就是兽，扮得再像也是兽。”
“说起来简单……”
苏雅瞧了克劳狄一眼：“你跟了我一路，还从那么高的地方像傻子一样跳下来，不会就是来问我这些问题的吧。”
“你自己不也跳了吗？”看了眼两人截然不同的状态，克劳狄反问的话顿时没了气势。
“好吧。”像是明白了什么，苏雅用扬云剑戳起了地上的一节拟人兽的尸块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克劳狄疑惑不解。
苏雅没说话，而是示意克劳狄跟着她走。没过多久，他们很快就又找到了一位受困者。
这次的受困者是一位绅士的男士，留着体面的胡子，看起来就一幅博学多才饱读诗书的模样。
“伊斯特教授？”克劳狄愣了下，他没想到这受困者里也会自己认识的人。
“克劳狄？你怎么来了？”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克劳狄，并且亲切地打了招呼，“上次忘了告诉你了，你这次魔语测试成绩不错，后面上课要继续努力。”
“按照你说的，我现在看到的这个伊斯特教授难道也是拟人兽吗？”克劳狄没有搭男人的话，而是询问起了前面的苏雅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我说是的。”苏雅问，“你能杀他吗？”
克劳狄沉默了，他知道这种事自己根本做不到。
“没关系。”苏雅表示理解，“做不到说明你害怕，害怕只是因为你不了解它们。一旦你了解了……”
克劳狄看着黑发少女走向了伊斯特教授，她抬起手。扬云剑顶端还戳着之前她从另一只拟人兽身上肢解下来的尸块。
她晃了晃手，沾着血的尸块也跟着在伊斯特教授的面前晃来晃去。
“你……干什么……真恶心……拿远点……”虽然说着嫌弃的话语，但看着近在咫尺的血肉，伊斯特教授的喉结在不停的滚动。
“真的吗？”
“当然！”
“抱歉啊，教授。”苏雅语气平淡，“我就想请教一下您，这是什么魔兽的尸块啊？我不认识。”
“我看看……嗯……看样子好像是拟人兽……嗯……应该没错……”
“答对了，教授还真是见多识广。”苏雅一边说着，一边将那块尸肉摔在了男人的脸上，“奖励您了。”
“你……在做什么！该死的！发什么疯！”
克劳狄被吓了一跳。
他听见被糊了一脸血肉的伊斯特教授发出了暴躁愤怒的呵斥声……以及用尽咀嚼后吞咽声。
“你看，大部分魔兽就是这样的生物。”苏雅轻声说着，“只知道吃的。”
下一秒，无形的刀刃将她身后的男人切割成了碎肉块。
苏雅迅速躲到一边，避开溅射出来的污秽，“你出手也真够狠的。”
“这种恶心的东西！必须处死！”铁面具之后，克劳狄阖上了本子，发出了极其厌恶的声音。
“你明白就好。”
“今天这个画面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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