磅礴水柱冲上云霄。

它是如此壮观,即使相隔很远也能看到这道遮住天幕奇景。

“不好，快走！”

船长汉斯第一时间跑到控制台前，把发动机阀门杆拉到了底。

“注意撞击！”

即使没有汉斯大嗓门,船员们也脸色大变,飞快地抓住自己认为牢固东西。

船上神秘学者拿出几个水晶瓶,重重地磕在船帮上，瓶口破碎,一些细微粉末洒出来。

他们在捕鱼船甲板刻下符文很快亮起,吸取了这些不明粉末力量。

船身立刻亮起一圈淡淡褐色光芒。

身形瘦小年轻人跃进船舱,一边用绳子固定自己,一边给简易救生筏充气。

——真正有经验冒险团队,不会像电影里那样，看到天灾般奇景像石化一样惊骇远望,浪费最宝贵自救时间。

不管是火山喷发还是大爆炸,前几秒确实很好看。

当冲击波扫过来时候,就是毁灭一般力量。

汉斯首先体会到是失重一般感觉。

因为海平面急剧下降,大量海水被不可名状之力推到了深渊黑洞方向,又冲上高空。

然后船身开始颠簸，空转螺旋桨艰难地带动着捕鱼船向远方疾驰。

“左转舵三十度！再转！”

神秘学者扒拉着船帮,一边艰难地维持平衡一边放声高喊。

在迎接冲击波时候，船方向与位置也很关键,否则船体会直接破碎。

捕鱼船艰难地调整着方向。

这时恐怖冲击波来临了。

船身剧烈摇晃,像是被一只无形手掀到了半空。

汉斯发出低吼,整个人都挂在控制台上。

“啪。”

他把阀门杆拉断了。

紧跟着飞出去是螺旋桨，还有船尾一部分。

捕鱼船在第一波冲击里伤痕累累。

第二波浩劫,是轰然下落大量海水。

巨浪滔天,最恐怖是浪里还有数不清冰块,甚至是冰山。

汉斯丢掉眼镜，继续转动方向船舵，脖颈上青筋暴起。

——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海浪里一个恐怖阴影。

同时船身符文也在发挥作用，勉强抵挡着这破坏性力量。

船员们沿着绳索，艰难地爬到船舱里。

这时一道白色利箭乘风破浪，穿过了重重障碍。

汉斯精神一振。

是那条白鲸！

凭他真实视野，加上白鲸水下领航，他们一定可以逃出去！

……

……

两个小时后，船员们扶着汉斯上了救生筏。

船舱里海水已经有半人高了。

这条捕鱼船千疮百孔，再过几分钟估计就要沉没。

汉斯喘着粗气，旁边海面上是同样仰躺着呜呜咽咽白鲸。

白鲸皮肤渗血。

如果不是变异鳞片保护，它肯定逃不出这场可怕灾难。

看着救生筏远去，白鲸翻了个身，也慢吞吞地跟了上去。

其他船员背着物资包，里面是食物与水，神秘学者还带了一个收音机。

“滋滋。”

“不行，全是电流声音……这次美国人估计吓尿了裤子。”

“俄国人也一样吧。”

瘦小年轻人愤愤地说：“真见鬼……我们离开那片海域之后，已经撤退得足够远了，没想到还是被波及。”

神秘学者苦笑：“别说了，那是四个邪神，四个！你为什么不想想祂们打起来样子？”

“噢，我想过。但是我认为那时候地球可能完了，人类也完了，所以不用想那么多。”

“等等，这条鲸跟着我们做什么？”

“可能是想要牛肉？”汉斯闭着眼睛说。

船员们：“……”

得到牛肉白鲸，快乐地离开了。

没有逼迫它干活邪神，白鲸还要继续独闯天涯迁徙旅程。

“我竟然有点舍不得它走。”神秘学者嘀咕。

看着白鲸远去影子，还有船员替它发愁，忽然变成了独角鲸，以后怎么找同类玩耍跟交|配。（注）

汉斯逐渐陷入了昏睡。

当他再次醒来时候，正好听到神秘学者收音机里传出清晰声音。

美国在发表电视与广播讲话，庆祝核|潜艇鹦鹉螺号成功抵达北极点。

“……他们是坐着冰山飘到了北极点吗？哎，船长醒了！”

汉斯勉强睁开眼睛，费劲地问：“我们到哪里了？”

“快要抵达我们计划里撤退地了，感谢那一阵巨浪，虽然差点让我们葬身海底，但是把我们冲出了好几百公里，完全脱离了美国人搜索圈。听这个广播，美国人也找到了他们潜艇。”

船员们并不感觉到意外，因为神秘事件幸存者，除了意志力特别高，否则在昏迷苏醒后都会失去相关记忆。

潜艇里还活着人可能以为一切意外都是极地磁场混乱，外加撞击冰山导致。

“1958年北极秘密事件……恐怖海底水柱、天灾巨浪，以及失踪三天核|潜艇，给美国人增加了一个秘密档案。”神秘学者抱着手臂，叹了口气。

“船长，我们任务算是结束了吗？”

“也许是……”

汉斯挣扎着坐起来，犹豫着说，“后续没有其他情况，基本可以确认灰蝶后续影响暂停。当然我们不能放松警惕，还是要用仪器搜索相关信号。”

“希望灰蝶这个邪神消失了吧，至少一两百年内别再出来了。”神秘学者小声嘀咕。

汉斯看着远处冰海，心里莫名地有些担忧。

因为汉斯觉得，詹森是那种会回来打招呼邪神，詹森不仅外表看起来像贵族，还很遵循有始有终社交礼节，所以现在情况有点怪。

“……可能被什么事耽误了，又或者，邪神还有很多我们人类不知道秘密，祂们把战场挪到了人类无法触及领域。”

詹森推了推趴在他肩膀上盖密尔。

“你先变成人。”詹森很不适应地按着那条缠在他腰上鱼尾。

“你明明很喜欢……”

盖密尔低声说。

之前他们在伦敦、在巴黎、在威尼斯时候，詹森从来不拒绝他碰触。

怎么睡醒之后，就说起了反话？

盖密尔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合理借口：“古柯罗力量估计也被压制了，但是灰蝶没有，所以我现在需要你保护。”

人鱼松开手，重新落回海里，神情无辜地仰头看着詹森。

詹森猛地闭上眼，然后咬牙切齿地说：“盖密尔，不、要、诱惑我！”

一阵悦耳笑声，人鱼沉入海中。

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。

“别走远。”詹森急忙睁开眼睛。

然后他就感到脚面一沉。

一条金光闪闪小座头鲸就趴在那里。

长度大概可以做一条披风吧。

座头鲸身上黄金珠宝也同步缩小了，它费劲地扭动身躯，长翅鳍试图挂住詹森裤子。

可惜它太沉了。

詹森被迫用双手捧住这条鲸，还差点没抓住，因为鲸皮肤太滑了，只捞住了背部精美金链。

座头鲸一甩尾巴，从詹森手里滑落，重新跌进了海里。

詹森：“……”

算了，看情况灰蝶暂时不会出现，还是去找脱离时间裂隙方法。

“你说曾经有邪神遇到过这种情况，他们是怎么解决？”詹森追问。

海水里传来一个闷闷声音：“不知道，我只是听过，跟他们不熟。”

海神盖密尔常年睡觉，懒惰成性，没条件也没机会知道这些秘密。

“对了，古柯罗说那个力量融合……”

“他发疯了。”

盖密尔果断地说。

因为其他生物直面邪神会发疯、死亡，邪神之间也不会免疫这种伤害，所以发疯是一个挺有力形容，邪神们都能理解这个词含义。

可是詹森觉得古柯罗不像发疯，魔毯很认真样子，那套融合理论也符合邪神观念。

詹森忍不住问：“我们，我……我想法是不是，太接近人类逻辑了。”

“人类爱情逻辑与行为有什么不好吗？”

盖密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詹森身后。

这次是人形。

没戴面具。

赤红色长发披散在肩上，金色眼睛映着詹森模样，完美脸庞一瞬间就胜过了这里炙热猛烈阳光。

“人类、鲸、或者其他动物行为方式……只要我们想，有什么不可以吗？”盖密尔反问。

当然没关系，邪神世界是无序，谁也管不着谁，更没有什么约定俗成法则，只有大家都喜欢相处方式。

如果不喜欢，不认同，打就是了。

所以就算古柯罗很有道理，也不会有同类“理睬”祂。

詹森很年轻，他没怎么接触过同类，一旦想通了这里面问题，他就不再思索纠结这件事了。

“我们先确定这个时间缝隙是怎么回事，再想办法……对了，这座岛在地球这个位置上。”

詹森拿出自己罗盘给盖密尔看。

盖密尔果然对这个人类制品改造物很感兴趣，反复翻看。

詹森看着眼前这个时间静止世界，很快就发现了线索。

繁华码头上，扛着货物奴隶正在监工皮鞭下干活。

他们肤色各异，脚上拖着沉重镣铐，其中有一些根本不像奴隶，那些破烂肮脏衣服还能看出原本完整体面样子。

“他们是士兵。”

詹森没怎么费力就得出了结论。

海军衣服很明显。

就算上衣已经没了两条袖子，原本漂亮金属扣子也全部失踪了。

那个从前是士兵奴隶，正一边走一用凶恶眼神盯着监工后背。

詹森沿着这些搬运货物奴隶看了一圈。

“还有商人、被流放罪犯、水手……”
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盖密尔抓着罗盘，跟在詹森身后。

海神以为这是新人类侦探游戏。

就跟小说里写那样，只看外表，就能判断出一个人职业与年龄。

詹森指给盖密尔看：“这个人身上有烙印，我们去看戏剧时候不是看到过这种花纹吗？还有这个人，衣服还算完整，大概刚被抓住，他鞋子里藏着银币呢，鞋子都开缝了，身体宽度……他有点胖，不像平民，可能是商人。”

至于水手就更不用说了，现在都是帆船，手掌上通常有缆绳留下深深痕迹。

“你说得对。”盖密尔看看旁边船上水手，又看这个搬货奴隶。

就算不懂，对照一下就能发现相似处了。

盖密尔发现了新乐趣。

在他从前不愿意多看一眼蚂蚁身上。

“流放犯就算了，士兵、水手、商人为什么会变成奴隶？他们被俘虏了？”盖密尔回忆着那些从人类戏剧与书本里看到东西，抬头看了一眼港口飘荡旗帜，然后补充，“被英国人俘虏了？”

“很奇怪，这里可能不是一个普通港口。”

詹森发现自己对人类历史还是知道得太少了。

他不清楚这个时代，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，连这座岛名字都不清楚。

只能继续找线索。

詹森走到港口税务官面前，在口袋里找证件。

结果这个税务官很不称职，根本没带这玩意。

“找到了！”

盖密尔抓着一个褐色封皮小册子，显然他跟詹森想到了一起，而他运气更好。

詹森走过来，发现盖密尔站在一张桌子前面，那里坐着一个像是审核海船入港资格官员，旁边都是扛着老式长杆步|枪英国士兵，还拉了一条很像围栏东西，上面插满了铁质倒刺。

在人类看来，想要闯过这条关卡很难。

可是在邪神眼里，这就是一道简陋树篱笆。

“……大英帝国所属……罗亚尔港？”

詹森把册子上单词读了一遍，“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。”

盖密尔追问：“是报纸，还是小说？或者商店橱窗海报？”

“冒险小说！”

詹森很肯定地说。

邪神记忆力远超人类，可是对于不感兴趣又没有特别记过事情，这要好好捋清记忆。

“我得想想。”詹森随手掏出一叠封面各异人类小说，塞给盖密尔一半。

这意思很明显，要不靠记忆，要不翻书。

那肯定是后者快，反正邪神一秒看十页内容，这还是不熟悉人类单词导致迟缓效果。

十分钟后。

地面已经堆起了高高一摞书。

“找到了，在这里。”

詹森举着一本航海寻宝冒险小说，他眼睛先是捕捉到了这个单词，然后把书停在了一页。

“加勒比海……罗亚尔港，海盗首都？”

“我知道人类里面海盗，他们不是在我家门口.活动吗？”海神盖密尔疑惑地问。

詹森觉得盖密尔说是维京人，作为新神与幽灵船爱好者，他知道后来海盗专门抢劫西班牙运金船。

“书上说，在1692年罗亚尔港忽然沉入了海底，这座曾经盘踞了无数海盗罪恶之城以及城市里财富被愤怒大海吞噬……无数冒险家试图下潜，打捞旧日黄金宝藏……”

詹森停止念诵，神情古怪。

盖密尔下意识地指自己：“所以这是我们干？”

詹森看着这片繁华城镇，欲言又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