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,纪昜来了。
无双端一碟桂花糕,纪昜还有些诧异:“你怎么知喜欢吃桂花糕?”说着也没等无双回答,拿起来吃了两块。
无双能说自知?肯定不能,便以练厨艺借,正巧做了桂花糕。
两人合着伙把一碟桂花糕吃了,这东西再好吃,吃多了也有些腻,所以无双还准备了茶,两人一边喝着茶,无双把今天苏城来的事说了。
经过她这阵的试探,她确定纪昜和魏王是不互通的,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,所以有时跟魏王说过的事,她跟纪昜说时还夹带着把前情提一遍。
“一次不忠百次不用,怎么你还打算留他一条狗命?”纪昜挑眉。
“打算等帐盘完再说,看他是不是真心实意悔过。他对布庄熟悉,打理了多年,苏州那边的货源和京城这的路都熟悉,是不用他了,总找合适的人接他的位置,这中也需个过程。”
无双考虑的比较多,有的嫁妆铺能开多年,每年所赚不少,有的嫁妆铺开几天亏钱关门,这中人的作用其实很大,不一定是忠心的人懂得做生意,一个合适的大掌柜其实很难找,这也是何她没一上来和苏城撕破脸皮的原因。
她打算看过苏城报上来的帐后再说,是不是诚心悔过,无双不想听人说,因人的嘴会说谎,看他如何做行了。
见无双这么说,纪昜也没多说什么。本来他也不懂做生意的事,不过是无双跟他说,他在边上说两句罢了。
之后两人吃饱了睡觉,一夜无话。
那三箱账本,花了三天看完。
宫嬷嬷不擅长这个,也说不清楚,把魏王府派来帮忙看帐的账房请了过来。
账房说了很多,其实账房说的这些无双也听不懂,大体只懂了这帐没有问题,不过有后续人加过的痕迹,总体来说从账册上来看,这个布庄的生意是一年好过一年的,看不有贪墨的痕迹。
了证实这点,账房还专门对比过,得鸿盛布庄每年所赚的银两,比其他相同规模的布庄多的结论,算得上是经营有方。
另外,几个庄每年的进账也挺正常,若碰旱年灾害,进账会少一些,但若是碰风调雨顺的时候,进账会符合当年情形。
值得一提的是,这账房是魏王府的账房之一,管着魏王私产的,魏王的私产中也有布庄、庄,账房对比过得这一结论。
那如果照这么看的话,苏城的悔过之心还是挺显的。
无双一时也找不合适的人选接替他,便让人去跟苏城说,账目这边收了,这几处暂时还交给他管着,不过以后改三个月一报账。
……
时光匆匆,转眼了郿无暇嫁的日。
当习俗是成亲的前一天,新嫁娘家提前往夫家发嫁妆,除了这以外,给新房进家具、布置新房,婚床也是新嫁娘这边铺的,长阳侯府这边自有所准备。
只可惜,这个过程不顺利。
其实从两家确定婚事,开始照着礼俗过各种礼,这个过程十分不顺。曹氏当时虽答应来,是迫于无奈,人答应了心里却不甘,以至于之后武乡侯府派人来过礼,她无事还挑三分刺,更何况武乡侯府那边根本不重视,武乡侯夫人看不上郿无暇,这态度自也影响面人。
总之,中磕磕绊绊的。
这次发嫁妆也是如此,本来只有一个多月,时不够用,家具这种大件不能现做,只能现买,曹氏好不容易凑齐了家具,等送嫁妆这天,长阳侯府这边架势倒是摆得挺足,亲戚朋友们都来了。至于嫁妆,不管箱笼装得满不满,东西贵重不贵重,最起码足足的六十四抬,面上看也能过去。
但武乡侯府那边敷衍了事了,竟没派人来迎,等东西时,送嫁妆的队伍还在门外等了会儿,开了大门让东西进去。
按照习俗来看,这自不吉利,嫁妆不能顺畅入门,意味着可能这门婚事不顺。
这也罢,等进去后,只派了两个人来引路,了新房,也没见男方家的亲戚们。一般按照习俗,送嫁妆铺床时两家亲戚碰个面,算是熟悉面孔,可武乡侯府这边一概没有,连主人都没『露』面。
来送嫁妆自不能曹氏亲自去,而是她嫂和她两个堂弟媳『妇』帮忙的,两人带着亲戚们在男方家受了冷落,回来自有话说。
别看曹氏平时抱怨孙家如何如何,她也脸面,亲戚们如此大的怨言,她不光不能生气,还得帮着一起埋怨。还专门差了人去孙家问,底怎么回事,是不是临时了什么事,会如此失礼。
亲戚们自看曹氏的『色』厉内荏,厚点的自不会再说什么,可还有那不厚的,或是一直和曹氏不怎么合的,在面说话,又不巧让曹氏听见了,总之场面十分尴尬。
这种场合无双不可能不『露』面,不过她『露』一面跑了。
等午,郿嫦来找她,跟她说了这些事情,又说她倒是会躲清闲,不过能躲住也是本事,像她去吃了曹氏娘家亲戚一通排揎,关键被人嫌弃是庶女,还不能走,因规矩在那儿,得陪着。
无双笑笑:“又不是大房的人,她们没理由留。”
郿嫦:“你看着吧,你这清闲躲不了。”
果,没过多久有曹氏娘家的人领着家里的女孩来找无双了,上说是年纪相仿说得来,实际上何都知晓。
曹氏娘家和荣昌候府沾了点亲戚关系,当年郿夫人给儿寻媳『妇』,因长阳侯府没落,世之位又不清晰,稍微好点的人家都不愿和郿家结亲,本来郿夫人看中了她侄女,也是荣昌候的嫡女,可她看中人家,人家看不中她。
最后荣昌候府那边了糊弄这位姑『奶』『奶』,提了曹氏,曹家在山西那边是大族,但曹氏这一支不是主枝,不过她爹还算有本事,在京里做从四品的官衔,虽是个闲职散差,但最起码四品说去也好听不是?
再加上曹氏还是个嫡,不算辱没了郿宗,有之后曹氏进门。
郿夫人早知儿媳是这样的,是万万不会答应这门婚事,可等这个时候已经晚了。
而曹氏的爹那官也没做几年,后来因上了年纪告还乡了,独留了曹氏一个哥哥还在京里做着一个六品的主事。
……
被领来的是两个女孩,都是十四五岁,长得白白嫩嫩,十分俏丽。
虽被围着说好话奉承的是无双,但她着实不能习惯这种场面,冲郿嫦求救,郿嫦笑着瞥了她一眼,叫翡翠去把郿娥和郿惜霜叫来。
总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,有人帮着打马虎,自己藏在里面也不显眼,无双自没什么不乐意的。
了傍晚,该是娘家亲戚给新嫁娘添妆了,郿无暇那些一表三千里的表姐表妹都去了,无双她们自不能不去。
无双也没专门挑过,拿了一根金簪凑数。大多数人送的都是首饰,看上去大同异,不过无双送的簪专门被人拿来夸了一番。
夸的人自不是郿无暇,而是郿无暇一个表嫂。
都看得这是有意奉承无双,给她长脸的。
无双表面没什么,心里尴尬极了,同时庆幸自己没气,没专门捡了那看着光鲜,实则分量轻的首饰送,不更尴尬。
郿无暇的脸『色』有些不好,她身上非但没有新嫁娘的喜气,反而阴沉沉的,所以看着倒不显。
无双看来了,也当做没看见,拂一拂衣袖,回如意馆。
第二天是迎亲,迎亲这天倒没闹什么幺蛾,等花轿走了,包括曹氏都松了气,之后宴请郿家这边亲戚吃席不细述。
转眼了回门日,这一天又闹了一点事。
本来一大早阖府上都等着郿无暇回门,谁知一等不至,二等还是不至,一直快过了午时,武乡侯府的马车姗姗而来。
孙世显也跟来了,不过看得有几分不情愿的样,郿无暇的脸『色』也不太好。无双心知是非多,『露』了一面走了,后来听说两人留在这吃了顿饭,吃罢饭孙世显走,郿无暇连话都没顾得跟娘家人说,跟着走了。
据说郿无暇走后,曹氏哭了一场。
至于何哭,哭什么,虽是没人问,但大概知是什么。
因郿无暇婚事的不顺,也给郿嫦郿娥她们造成了一定的影响,让她们开始忍不住担忧自身,若是以后所遇非良人,又该怎么办。
本来无双不担心的,可随着婚期将近,她也忍不住紧张起来。
每天没事问问玲珑她们,这物可是准备了,那物可是备得齐,于是如意馆上上都知王妃紧张了。
这天晚上,无双睡着睡着突哭起来。
把纪昜都给哭醒了,将她搂起来问她怎么了。
“梦见嫁给你,你对不好,成亲没几天你娶了个长得好的妾,还给脸『色』看……”
不是无双矫情,她是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,梦里把她前世刚嫁赵家时发生的事,经历了一遍,只是在梦里她嫁的对象不是赵见知,而是纪昜。
纪昜嗤笑她:“本王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,侍候的都是太监,哪儿去找个长得好看的妾?”
这会儿无双也睡醒了,她自己也有点窘,:“那谁知啊,听说亲王娶了正妃后,还能娶侧妃,若是陛再给你赐个好看的侧妃,你时候更喜欢她,不喜欢……”
越说,无双越心塞,忍不住捂着眼睛假哭起来,“等那时候,你肯定跟梦里那样,不疼了,只宠别人,还给脸『色』看,时候肯定好惨好惨……”
纪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,伸手去拽她的手:“你这做得什么怪样?还假哭上了?”
“没有假哭。”
等手拽开,确实有眼泪,但方她在梦里哭醒的眼泪也没擦,根本不知是不是假哭。
纪昜用大拇指揩了揩她脸上的眼泪,“哪有什么侧妃,本王不待见那些个女的。”
可你前世有,还有那么多妃,无双憋了一肚话,面上却环上他颈:“那你是以后娶了侧妃,跟你和离。”
纪昜又躺了,她正好在他身上,他顺手捏了捏她脸颊。
“和离你打算上哪儿去?”
“能去的地方可多了,反正有银,再把你的侍卫带走一半,去哪儿都行。”
这示威无疑是猫亮爪,根本吓不着人,所以纪昜嗤笑她一声,用袖胡『乱』在她脸上擦了擦,把她的脸摁在怀里继续睡觉。
“还有三天了。”无双感叹。
是啊,还有三天他们成亲了。
临发嫁妆的头一天晚上,曹氏来如意馆问,可帮什么忙。
这种时候来问,即使需帮忙也未免晚了些,宫嬷嬷便说只两个管事日帮忙照应大门上,看样是连抬嫁妆的人,人家都备好了。
曹氏走后,宫嬷嬷和无双说,说这曹氏,说聪她也聪,说不聪也不聪。她聪的地方在于能屈能伸,不聪的地方那多了,像之前无双示好,逢着郿无暇婚事不顺,她顾不上无双这边了。
当你可以说她不顺,心情烦闷,但能这时候来关心天送嫁妆的事,显是心里带着一股怨气。也不是针对无双,若后天成亲换成别人,她大概也是这样,颇有一种凭什么只有不顺的怨念。
无双喜欢听宫嬷嬷说这些,前世宫嬷嬷借机给她提点一些人一些事,这世也没改这个习惯。
听完后,她又和宫嬷嬷玲珑她们说了会儿话,睡了。
今晚纪昜不会来,按理说新嫁娘和新郎成亲前的一个月都不能见面,他们算是把规矩破坏得『乱』七八糟,最后改成这三天他不来。
次日天不亮,有人带队来长阳侯府,听完来意知这竟是魏王府怕这边人手不够,派来替无双发嫁的。
这些人俱是红衫配着黑腰带,头上的包头也扎的是红『色』的,看着十分喜庆,显是特意装束过。
待天『色』大亮,诸事齐备,一阵炮竹震耳后,长阳侯府开始发嫁妆了。
除了两人一抬外,还动用了数十辆同样缠着红绸的车来运送嫁妆,走在前面的自是御赐之物,还有当日赐婚的圣旨。待这些御赐之物过去后,则是苏氏和太姨娘当年给无双留的一些珍稀之物,例如其中有一座三尺多高的红珊瑚。
待这些重头过去,后面是家具。
一水儿的黄花梨木家具,从桌椅板凳屏风案几、贵妃榻、妆台,马桶、浴桶、脚踏,应有尽有,最扎眼的是最后那张黄花梨千工拔步床,因这场床太大,动用的车也是最大的。
本来没什么人围观的,可这一条发嫁队伍从头看不尾,因此惹来无数行人围观。
这时,五城兵马司的人动了,提前肃清了前路,据说是魏王府那边提前打了招呼,让维持街上的秩序,顺便也保护嫁妆。
事实证魏王府确实有先见之,因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很快路两旁人挤得水泼不进,针『插』不入。
家具过去后,是金器,总之又是闪瞎了好多围观者的眼睛。
有那好事人还在一旁数着,“这有多少抬了,有一百二十八抬了吗?”
时富贵人家成亲,嫁妆多数都是凑成吉利数字,或是三十二,或是六十四,最多的也一百二十八抬。当嫁公主不在其中之列了。
“这是魏王娶王妃,你说能止一百二十八抬?”
“那也不可能把整个侯府都陪嫁过去吧?”
事实证,长阳侯府好像真把整个侯府都陪嫁了过去,还不止。因这送嫁妆的队伍从上午一直送午,那些好事人们数最后已经数不清了。
因这送嫁的阔绰,惹得京中许多人都在议论长阳侯府的富裕,纷纷赞该是如何富裕的人家,能给陪嫁这么多东西。
消息传回府,曹氏满脸苦涩,长青堂据说又砸了茶盏,也只有知内情的知,府里一文钱的嫁妆都没给,这些大概都是二房以前存的家底。
“她倒真舍得,一水都陪嫁过去了!”郿夫人歪着嘴怒。
人们都不敢说话,心里却想,不陪嫁过去,难留在这府里?人家又不傻。
长阳侯府再度汇集一堂。
这一次郿无暇嫁时来的那些亲戚们都来了,甚至比那天的人还多。
因这次轮自己嫁,无双躲都没处躲,整整一天来人都蒙的。一直第二天中午用罢饭,玲珑等人备了水给她沐浴,又服侍她穿上红『色』中衣,她意识自己真嫁了。
全福人来替无双梳了发,净了面,又上了妆。
无双看了看镜里的人,娇艳得让她认不来,玲珑等人用托盘捧来她穿的嫁衣。
按规制,王妃的嫁衣,其实也是她的冠服,外衣是深青『色』大袖翟衣,织有翟纹九等,衣领、衣袖等处都滚以红『色』宽边,饰有金云凤纹,配以同『色』蔽膝,另有玉革带、大带、大绶等配饰。
冠是九翟冠,其上以翡翠覆面,嵌了琳琅满目的珍珠宝石,饰有金凤四,博鬓二,大珠花各九。1
一整套冠服穿来,无双感觉身上重了几十斤,但没办法,她至少穿进洞房。
郿嫦郿娥等人来了,一些无双认识不认识的亲戚家的女眷们都来了,郿无暇也来了,这倒让无双有些侧目。
一身『妇』人打扮的郿无暇,俨跟之前的她是两个人,以前的郿无暇喜欢素淡的颜『色』,这嫁了人以后倒是开始穿红戴绿了。
“今天是你的好日,来送送你。”郿无暇僵着嘴角。
无双跟她没什么话说,只能笑一笑。
一通夸赞一通热闹,眼见外头已日头西斜,有人匆匆跑来禀报:“来了,迎亲的队伍来了。”
屋里的人轰地一都去了,只留了无双和几个人。
无双心里怦怦直跳,玲珑她们忙将她扶床上去坐,又给她头上盖了个绣了金凤的红盖头。
隐隐有鞭炮声传来,无双不禁想前世自己成亲时是什么样?
没有这么热闹,也没有这么多人的拥簇,只有几个人伴着她一直迎亲队伍来,她隔着盖头都能看赵见知的冷脸……
恍惚,有很多人进来了。
直一双大手牵上她的手,无双恍惚发觉是他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