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澄仍旧是燕清歌记忆里那个，身如琉璃，内外明彻，净无瑕秽的少年。

只是他经年累月不见天日的多年生活，使得他气虚体弱，见到燕清歌过度兴奋，体力耗尽，晕了过去。

燕清歌将云澄送到医院，细心照顾。

几个小时后，云澄醒来，看见燕清歌就坐在床边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像个十几岁的少年般澄澈。

“清歌，我没想到，真的会再见到你。”

云澄画完那幅画之后，消失了整整八年，燕清歌很想知道，云澄那些画，究竟和她有无关系。

燕清歌深深的看着云澄，“我从来没有想过，我会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你。你仍旧是我最欣赏的画家，我还想看见你更多的作品。”

云澄轻轻扬起嘴角，“我八年前就说过，我已经退出绘画圈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退出绘画圈？那幅画我看过了，并没有特别之处。”

云澄上扬的嘴角一点点下敛，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
此时钟离启月从外面回来，进入病房的时候，两人一起沉默。

看出此时病房里的气氛，钟离启月立即退了出去。

云澄看向燕清歌，“他们是什么人？”

他们指的不仅是钟离启月，还有澹台夕琉和端木弘毅。

云澄八年前便与世隔绝，痴傻了三年，独居了五年，期间只见过万俟齐墨和万俟齐墨带来的想要从他身上挖掘秘密的人。

“澹台夕琉，西扶国东部的掌权人。你见到的另外一男一女，是他的左膀右臂。”

云澄了然的点了点头，然后看着燕清歌轻笑起来，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魅力，连西扶国东部的掌权者也没有躲过你的致命魅力。”

燕清歌没有否认自己的女性魅力，她的追求者向来络绎不绝，无论是单身还是已婚，无论丧偶还是离异，挖空心思求她一笑的人从来就没有少过，冷宸莫枕书不过是那数不清的人里的其中两个。

更何况澹台夕琉向她求过婚。

即便她和澹台夕琉都不认为他们之间有爱情，但澹台夕琉向她求婚，至少说明她对澹台夕琉而言是特别的，特别的人不一定单指爱人。

“清歌，你也是画画的，你该很明白，我们的人生，不疯魔不成活。”云澄看着燕清歌，目光幽邃，“你是我的缪斯女神，灵感是天使也是魔鬼。在我见到你之前，我便画出了你的容貌。而当我恍然之间看见了多年后的你，我开始感到害怕。”

尚未见到燕清歌，他便画出了燕清歌。

当他看见恐怖的一幕，他便开始恐慌，害怕自己所见到的一幕变成现实。

燕清歌自己遭遇了奇异的事，也相信这世上存在奇异的人。

而在她眼前的云澄，便是其中一个。

深深看了云澄许久之后，燕清歌说道：“若我说，你看见的，多年后所发生的事，是真实存在的呢？”

云澄瞪大眼睛，旋即很快平和下来。

云澄看了燕清歌好一会儿之后，抿了抿唇整理措辞，“你是说，真的发生了？”

“你不害怕？”燕清歌看着云澄问道。

云澄摇头，“艺术世界里，存在太多不可思议的事。无论绘画作品还是文学作品，都有许多奇思妙想。即便你真的从未来回来，也并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。”

燕清歌不由轻笑，“这个秘密在我心里藏了六年之久，现在对你说了出来，轻松多了。”

云澄看了燕清歌许久之后开口问道：“重活一世，本当是值得庆幸的事，可为什么你却并不快乐？”

云澄的话，让燕清歌怔住。

云澄那双澄澈的眼睛，能直直看到人心里去。

人心的快乐或者痛苦，担忧或者恐惧，全都逃不过云澄的眼睛。

燕清歌没作答，云澄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，“你觉得你为什么会经历一切之后回来？”

燕清歌从来没深入想过这个问题，只当自己死得太憋屈，命运眷顾，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。

云澄想了想，换了个问法：“那你觉得，你重生之后，获益最大的人是谁？”

燕清歌愣怔住。

如果说感情上的圆满，肯定是程廷葳。

虽然他们现在因为客观原因不得不分开，但是上辈子程廷葳只是单方面的倾慕她，而这辈子的程廷葳则得到了她所有的爱。

如果说是人生命运上，必然是叶靖然。

上辈子的她，直到二十八岁都没有得到叶靖然的消息，她重活一世，除了瞎折腾之外，唯一做的一件有意义的事，就是拯救了叶家。

“你想到了谁？”

燕清歌回过神，看向云澄，眸色清淡，“云澄，我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到十年前。无论怎么说，重活一世，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。”

如果她重生的事真的和叶靖然有关，这件事情背后牵扯的人和关系太多，她不希望影响到叶靖然的未来。

现在的叶靖然，是明日之子，是中域未来的主人。

上辈子的种种，已经和如今的他没有半分关系。

云澄神色疑惑的看了燕清歌好一会儿，“你有想到的人？”

燕清歌诚实的点头。

如果真的是叶靖然，那她自然要替叶靖然守住这个秘密。

得到确切的回答，云澄笑了起来，“看来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，哪怕你受了苦，却还是不想影响到他。”

燕清歌想说自己重生，遗憾未完成的事有些多，苦恼新遇见的情形有些多，但和程廷葳有过一段彼此认同的感情，且拯救了自己最好的朋友，改变了他一生的境遇，她对于自己重生，更多的还是感激和庆幸。

她上辈子只爱自己和自己的画，这辈子她懂得了这世上最缠绵悱恻的感情。

她上辈子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，这辈子她有机会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上位登顶。

人生中体验过这么多幸运的事，已经值得她去感激。

燕清歌没有否认，认真的看向云澄，“云澄，我不在乎我回来的原因。我只是想知道，上辈子杀我的人，除了我妹妹，还有谁。”

云澄并没有挖掘燕清歌想要隐藏的秘密，而是顺着燕清歌的话问她，“你有什么线索吗？”

燕清歌从包里拿出笔纸，将那个男人的面具画了出来，除了面具之外，还有面具上的图腾。

云澄看了图腾一会儿，皱了皱眉，“这应该是某种特殊的图腾。”

“据说是神照一族的图腾。”

“神照一族？”

“你知道神照一族？”

云澄眼神黯了黯，“我知道。”

“真的？”

云澄看向燕清歌，“等我身体好一点了，我带你去找神照一族的人。”

燕清歌万万没料到，虽然云澄跟她的死亡和重生全无关联，但却能帮她牵上最重要的线索。

云澄突然间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，“你现在没有和那个男人同居吧？”

如果燕清歌现在有固定的同居对象，他身为一个男人，即便只是朋友的身份，也容易引起误会。

而他讨厌医院的味道。

“我和他只是朋友。”燕清歌三言两语撇清关系。

她和澹台夕琉的关系，的确因为澹台夕琉的癖好显得过于暧昧，但两人都很好的保持着有分寸的距离。

云澄放下心，“那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。”

他现在什么都没有，之前一直是万俟齐墨找人照顾他，现在他必须为了自己的存活，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。

燕清歌轻笑着说道：“我会照顾好你。”